果然很快有人发现了,“是太后来了。”

    “我看谁敢动我儿!”

    一把苍老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站在皇帝后头的文武百官们立刻侧边让了路,纷纷恭请太后圣安,然则发现太后今次没有婢子搀扶,老人家自己走得脚下生风,那模样好似能看得见了似的。

    不是好似,是真的能看见了,窦太后一双苍老的眼睛里满是威严锐利,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众百官世妇才回过神来,人群里甚至发出了失仪的惊呼声。

    刘启快步迎上去,见自家老母眼神清明,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好的,一时间还是高兴激动得不知道该什么好,扶着母亲的手臂,有些语无伦次的,“母后这是……”

    母后失明多年,眼睛有时候疼起来生不如死,受的苦刘启都看在眼里,这会儿看真好了,若非还记着文武百官面前,自己又是不惑之年,当真是想抱着母亲痛哭一场了,只到底湿润了眼眶,声音里都是压不住的激动欣喜,“母后大好了!这是天降的祥瑞!大喜,合该普天同庆!”

    时隔多年方又见到了儿女们,窦太后亦是泪满衣衫,仔细端详着儿子的模样,嘴唇抖动,几次都说不出话来,素姑忙在旁用帕子给她擦了,劝道,“先前小翁主便交代了,这眼睛刚好,万万不能流泪太过,这是喜事,该高兴才是……”

    臣子们纷纷出列道贺,恭贺新喜,“恭喜太后,恭喜陛下!”

    窦太后便想起那尽心尽力给自己治眼睛的小孙女了,她本是等着孙女拆药,中途听遭遇了刺客,急忙忙摘了药带子就跑过来了,这会儿擦了擦眼睛,连声问,“我的乖孙女呢,在哪儿……”

    阿娇还没出生,窦太后便已经失明了,所以她还没有见过阿娇,但她用手摸过小孙女的轮廓,眉眼五官她一点点摸过,听素姑一指,立刻认出来了,忙自己走前看,见小孙女一身的血浑身的伤,立刻又没忍住哭出来了,“天杀的贼子!这样一个小小孩儿!”

    阿娇见祖母真的能看见了,心里也高兴,忙安慰道,“祖母不要担心,太子救了我,我没有事,养养就好了。”

    还在挣扎的刘嫖先是激动欣喜,替母亲高兴,接着更是悲从中来,“女儿恭喜母亲,可惜女儿自此便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了,弟弟他要杀了我啊!他要要弄死娇娇,我的女儿啊……”枉费女儿这几月还常常劝她不要收贿赂,这都是好心喂给了狗,白瞎了。

    亲亲的母女俩抱头痛哭,方才刘启已经听素姑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阿娇给母后治眼睛的事了,此时此景阿姊砸下来的这黑锅万万是背不起的,刘启忙把自己的老母亲扶起来,“阿姐误会了,不是朕,朕多喜欢阿娇这孩子,怎么会害她,而且朕是一国之君,阿姐万不能用刺客这样的行径揣测朕了。”

    刘嫖压根不听,只一直哭,惹得窦太后也跟着抹泪。

    整个花园里的人都在看着她们祖孙三人,空气里安静极了,阿娇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想让阿母起来,“阿母,没有这么严重,咱们好好和舅舅说清楚,阿母没有那个心,就是没有,谁也诬赖不了。”

    刘启想起来要让医正来给两个小孩看伤,一直跟在旁边紧张儿子伤势的王娡这会儿听皇帝发了话,立马让医工上去检查治伤,看着那刀口子,心疼得差点落泪,又知眼下乱得很,哭也是添乱,便忍着安排人把那些昏倒的婢子先送到一边治伤,又让禁卫把贼人都捆起来,清理了血迹。

    阿娇见阿母情绪失控,根本说不出话来,便组织好措辞,自己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给舅舅和朝臣们都行了礼,打算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给舅舅和朝臣一个交代。

    “当年阿母收了郎中令董宣的贿赂,利用舅舅的皇威,胁迫当时的官员放了打死郎官张勺的董宣之子董之学,董之学出狱后将张勺的弟弟打成了重伤残疾,地上这位妇人名叫云姑,她是张勺和张青的母亲,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云姑用夫婿战死的功勋抚恤换儿子入郎官营,本是想让儿子出人头地,却不想弄得家破人亡,盖因个别郎官待寒门子弟如仇敌,也因阿母贪赃枉法,云姑儿子一死一伤,心中不忿,便进宫来寻仇了。”

    在张勺这个案子里,堂邑侯府需要负责的只有张青一人,所以她想给张青治好腿,虽然不能弥补逝去的六年,但张青才十九岁,治好了总比没治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