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青站在会议室里庄肃地提问,挨个儿敲打了部分不思进取、懒散不定的实习生。

    他面对病人时常用清扬悦耳的嗓音,意图让对方放松。

    而面对手下这群不堪造就的小坏蛋们时,声音自然而然便低沉了下去,众人被充沛饱满的喉音浇头淋下,为其中深意瑟瑟发抖。

    然而打发完学生,周元青坐在会议桌上方,双手轻握,望着写满笔记的本子,开始慢慢审视内心。

    周元青是个敏锐的人,不过两次失误便察觉到自己无法保持心境上的平和,思想深处已然起了波澜。好像有人闯进了他心灵圣所,搅乱震荡了修行无数年的幽静之处。

    他为此烦恼。

    周元青这二十多年,不是在和父母斗争,就是在和学业斗争,期间也有不少人因他的外表、学识、Alpha的身份追求他,但周元青都能以平常心看待,沉静地回绝对方。

    今天濒临失控的体验很新鲜,快让周元青微微迷惑。却也觉得这很龌龊,因为这样私密的情绪竟是因病人而起。

    毕竟已经工作这么些年了,这次也只是例行公事尽职尽责地查看病人情况,竟引来了心境上的波动起伏。好像已经把在医学院背的誓词全扔回去了似的。

    可见了不过一两天,脑子里却总是会浮现夏殷病气浓郁的憔悴面容,难过又硬生生憋住、憋到含水的眼睛。

    这毫无防备心的样子,怎能不让周元青联想起另一个人?

    大概这就是缘分。

    因为缘分,周元青不忍心看着夏殷走上前人的错误之路,特地去电曾经的病人现在的好友,让他把夏殷的课程费用降到一折,剩下的由自己来补齐。

    又因为缘分,他选择避开夏殷,奔走着找了在腺体这方面十分精通的相熟的医师,将夏殷打包转走。当然,这医师是个Beta。

    做完后周元青回到位置上,挺直腰背批改学生拟写的大病历。

    那种微妙的失重感没了,内心又变的很安定。

    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家里事多,店铺有客人打来电话要春季新款潮流服饰,夏同和他们又来得急,没办好陪床证没法在医院过夜,千叮咛万嘱咐后就只得回家去。

    剩夏殷一个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既为飞走的工作哀叹,也为多舛的命运伤心,偶尔还会闪过周元青文雅不俗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