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任老板娘同时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如果某乎上有这样的提问,行远法务部的全体员工怕是都能去答出个热门答案来。庆幸的是她们似乎没有常见的婆媳问题,至少在工作上给足了彼此的面子。顾远琳本来就是公司的大股东,二十年前行远刚起步的时候、四年前翁行舟刚病倒的时候,她都出来主持过大局,现在也算是驾轻就熟,况且她这次回国,重心也不会放在区区一桩和星耀的官司上,每次和法务部有什么业务往来,也多是关于股权分配之类的咨询。她和翁行舟的私人财产都另有财务律师负责,这几日那些个在业内大名鼎鼎的律师也时常神色匆匆地出入她的办公室,那架势看着就知道顾总忙成什么样。虽然半辈子夫妻,到这时候只能算钱听起来挺可悲的,但谁都不会闲着无聊去议论老板的家事。行远内部就算敢嚼舌头根,也最多私底下讨论讨论岑今升职并负责和星耀的交接这事儿。
“顾总也不管管的么?咱这公司真成家族作坊了啊。”陈鹏当初和岑明翔的仇就结得挺大,好不容易岑明翔墙倒众人推,翻不起身来了,他在公司里扬眉吐气了没几年,岑明翔他女儿又回来了,要啥啥没有,就仗着点姿色和旧情被翁顾一路偏心,现在是负责一个小官司,可这资源继续往她那边倾斜下去,手底下谢鸣意、Alex之类的小年轻成了气候,她都够自己立派了。
娱乐圈本来就是个名利场,跟红顶白最厉害的地方,谢鸣意和Alex的粉丝基础摆在那里,只要有靠谱的资源喂过去,资质再差都能赚钱,何况他们俩还是公认的天赋型演员、歌手,未来可期。岑今再过几年肯定能成为另一个王牌经纪人,到时候只怕行远就没有陈鹏的立足之地了。而现在,因为种种意外和偏信,翁顾强行把这个进程提前了。
“强捧遭天谴。”陈鹏咬牙切齿地想,“真以为圈里人人都是你,都要对你的小情人儿网开一面?”星耀文化的作风可不是什么善茬子,老板出了名的双标,尤其擅长倒打一耙,要不翁顾也不用拼着手里的其他几个从星耀那儿买的IP作废直接跟他们撕破脸皮法庭见了。虽然公关效果已经初步达成——大部分网民在行远和星耀撕破脸的那一刻就信了行远绝不是包庇抄袭的同伙,女主角江沫也进了组,《深宫记》的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受到星耀和那位漫画家官司的影响。但是从另一种角度看,这个官司也是翁顾掌权来头一次用强硬的态度应对公关危机,圈里头不少观望的,如果这次能顺利解决,以后类似的事儿能少些。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现在都盯着我。”岑今坐在法务部的小会议室里冲元骁耸了耸肩,“不知道的以为我考了司考来投奔你呢。”
元骁听过陈经理和他说过岑今处理那个舞蹈老师的方法——有的时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这种懒得听说情、懒得和稀泥的态度和翁顾还真是如出一辙。不过态度虽然强硬,后来陈经理主张轻拿轻放,同舞蹈工作室的周老板谈妥了道歉和补偿的事项后,反馈给她,她也就笑一笑就过去了,并没有为难人。从员工的角度看,这种上司也算是好相与的。这次说是主持和星耀的案子,她坐过来具体了解了案子的始末、行远的诉求后,也没有过多的插话,只是问目前的进程。
“现在还在调解阶段。”元骁解释道,“其实这种案子第一步都是调解,您也别误会——”
岑今笑道:“我没误会,基本流程我还是知道的。其实按照诉求来说,能够和解也不错,《深宫计》的版权是我们向星耀买的,后面出现了原作者窃取助理劳动的风波,我们花钱买版权,只买到了一身腥,要个道歉和赔偿不为过。”
“问题就在星耀的王总可强硬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事儿他纯占理。”元骁叹了口气,“之前就口口声声地说他们公司和那个助理的官司一定能打赢,还要告那人侵犯名誉,死不肯承认剽窃的事儿。要不翁总也不至于同他闹到法院打官司的地步。这调解,也就走走固定的流程,恐怕法院也第一次见到被告比原告头抬得高的事儿吧。”
“既然是固定程序,走走也没关系。”岑今同元骁说道,“其实一开始翁总让我来问问这事儿的时候我还奇怪,我能来干嘛。刚刚琢磨出了一点儿心得,他让我来,大约只是为了告诉元总你,这个事儿,他特别看重。”
元骁忙说:“这是自然,我心里有数的,翁总可以放心。”
“你放在心上,他当然就放心了。”岑今笑着对他说,“我外行人当然不能对你们专业人士做事情指手画脚的,这样,我横竖也是要天天来公司报道的,每天我来的时候,也不耽误你们工作,你们派个助理跟我说说进度,这样可以吗?”
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案件,说给小学生听都能听懂,怎么判真的就在一念之间,说到底最后就是要拼两方的人脉和庭辩能力了。星耀的版权官司打了无数场,少有败诉,所以才如此趾高气昂地拒不道歉,纵然无数网友骂王复,也得承认它在圈里地位。这次行远在星耀的主场挑战他们的不败战绩,看热闹的还真不少。元骁在律界多年,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案子的关注度,岑今把话挑明了以后,他压力骤增,连忙表态,恨不得当场立个军令状。
“该通的关系通一通,还有舆论方面,要给星耀足够的压力。”岑今摸着下巴思忖,“放出风吧,就说,如果那个助手能证明自己确实参与了《深宫计》原作漫画的构思和创作,甚至是主要创作人的话,那么行远愿意将星耀的赔偿用于支付她应得的版权收入。”
元骁睁大眼睛:“这是翁总的意思吗?还是说就是单纯地放个风,制造一点舆论?”
“官司能赢的话肯定要摆个好姿态啊。”岑今说,“索要的赔偿就六位数,还不够一个片场用两天的,翁顾当时定下这数目来不就是为了补偿那位,好让《深宫计》的影视版权彻底没有异议吗?好啦,别不放心了,我待会儿联系联系他,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元骁笑着说:“要真是这样,那我们可就顺利得多了。”他虽然不怎么懂翁顾,但自信还是懂男人的,女朋友都把他拔高到那个高度了,翁顾就是一开始不是这个意思,岑今去问的时候也只会变成这个意思。况且花小钱一劳永逸地解决大麻烦,确实像是翁顾能做得出来的事——跟《深宫计》拍摄的投资比起来,这笔钱是真的可以花的。否则以后剧上映的时候多出一份风险来,就得花几十倍几百倍的宣发资金去弥补了。
岑今怕翁顾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只给他发了消息,问了下翁行舟的情况,又说了自己的猜测,问了下如果提前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打舆论战算不算她自作主张,末了又嘱咐他抽空休息休息,别在这当口自己累垮了。也没指望他能及时回复,收起手机就去练习室里看她的训练生们。
二公录制在即,年轻人们在训练室里挥汗如雨,动作整齐到一个卡点的跺脚,在外头竟然只能听到一个声儿,岑今并不太懂poppin,但直觉能做到这样真的听不容易的了,就是孩子们唱歌的时候气息还是控制不好,全开麦的话呼吸、喘气声从话筒里传出来,放大在音响里,效果不是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