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只是个贪图安逸,毫无追求的权贵子弟。

    可是有了这样的念头,如何实现,仍需好好考虑。若贸然称帝,便很可能落得像安义康一样众人不服的下场。安义康到底出身西域康国,对中原汉人的传统只知其表,不知其里。汉人既讲究以退为进,又注重名正言顺,太过激进,便会失了人心。

    裴济应当已在心里想好了下一步。

    “那你预备如何做?”

    裴济果然胸有成竹地微笑起来,道:“此事实则只差最后一把火了,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急不得。明日,你先给张简去信,就说,我未多言,只道礼不可废。待再过几日,时机成熟,我会知会你,到时,你便将我最开始说的那句话告诉你长姊,让她透露给魏彭便好,他们会知道要怎么做的。”

    “好。”

    丽质点头应下,大致已猜到他说的“时机”,应当是要等周边有更多人前来依附,同时除安义康外,还有别的势力蠢蠢欲动,不得不需要他亲自出手剿灭的时候。

    “三郎呀,”她忽然笑起来,弯弯的笑眼里映着天上的明月,“你平日话总不多,原来心里藏了这么多的心眼儿,每一步走出去,都像是已经把后面的百步都摸透了似的。”

    她想,他的细心与周全,大约也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从前他还在长安做羽林卫大将军时,便总能把什么事都想得十分透彻,对于细枝末节的地方,也总是第一时间捕捉到。

    她曾以为他只是个少言寡语又固执古板的少年,因为太过倔强,才会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让人不由自主地信赖、依靠。如今看来,他的固执古板,实则是一种暗藏锋芒。

    他善于忍耐和观察,总能审时度势,在恰当的时机做出直击要害的抉择,就凭这一点,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杜衡、萧龄甫等人,便都比不上他,就连他父亲,也未必及得上。

    这样的人,天生就能在潜移默化中让身边的人逐渐追随左右。

    裴济听她这半开玩笑的嗔怪,也忍不住失笑,搂着她吻了下她的眼,轻声道:“是,我心眼多,打小就多。你幼时寄人篱下,其实我也是。那时父亲和母亲都在河东,而我还是个药罐子,被养在宫里,便是再得宠爱,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与皇子皇女们是不同的,自然事事都要比别人多思虑一番,早已习惯了。不过,我仍比你幸运,我的父母只是离得远些罢了,我心中一直都知道,他们待我极好,是打心底里疼爱我的。”

    丽质靠在他肩上,点头道:“嗯,我看出来了,他们将你教得很好,我在这儿还没遇上过比你更好的郎君。”

    “我是想好好待你的。”她如此直接的夸赞,让裴济心底又甜又软,一时将她搂得更紧些,凑近去亲吻她的耳畔。

    春夜虽不比冬日的严寒,却还是比白日凉不少。

    丽质坐在廊下,本有几分瑟缩,可被他这样抱着亲吻,又觉得浑身渐渐热起来,尤其是耳畔,像有火折子时轻时重地点起簇簇火苗似的,就连他身上的气息传递过来,钻入鼻间时,都仿佛化作了被点燃后的味道。

    她身子有些软,两手攀在他肩上,全然没了撑起来的力气,幸好脑海里还有几分理智尚存,忙小声阻止:“你别,三郎,快停下……”